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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.Chapter 2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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始看一些冒着粉色泡泡的恋爱指南,尽管他觉得上面的内容愚蠢至极也无聊透顶,但偶尔一个尝试,他也发现会出现惊人的效果。

    比如小虎特别喜欢新奇的东西,他没见过的,或是没体验过的,就会让他特别开心,所以方起州白天带了必需品,晚上告知小虎,“晚上我们就睡在这儿了。”

    方起州的休息室,只曾在劳累和午休时用过,不大一个,但是一到晚上,这里或许是整个城市最美的地方之一。

    小虎以前住的地方不高,所以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色。

    白天鲜亮的建筑,到了晚上就露出本色来,像是被罩在一个墨蓝色的墨水瓶里,夜里出行的浮游生物穿梭于瓶中,给街道刷上一层亮堂的金漆,一盏盏黄澄澄的窗户明明灭灭,每一个似乎藏着一个人生秘密,小虎情不自禁地“哇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方起州说,“我小时候,就喜欢到高的地方去,俯瞰城市。”因为那时的他什么想法也没有,活着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有,总是按着长辈的章程和要求来办事,才让他如今看起来那么的无欲无求,没有爱也没有憎恨。

    这样的自己让他觉得很可怖。但方起州还是一次次地挺过来了,到现在,老天爷为了表达对漠视他之前的人生的歉意,给了他一颗金豆子,让他终于觉得有什么事可以做了。

    一些人在看到壮阔的风景时,总是会想很多,但小虎不会,他像是单纯地欣赏美,并且大有一股用眼睛将此情此景拍照留念的架势,一盯就是许久,像是要刻进脑海里。

    方起州看了眼时间,“很晚了,下次再看吧,它不会跑的。”

    小虎点点头,还是抱着腿坐在原地没动,方起州徐徐拉上百叶窗,小虎站起身,踩在那些斑驳的一点点光里,“叔叔,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“这又是哪门子的谢谢,不是说了吗,你可以不用对我说这句话。”方起州招手让他过来,“有东西给你。”

    他从衣兜里将东西拿出来,没玩什么一二三不许睁眼那一套,而是直接替他拴在了脖子上,“这根红绳很结实的,不用怕再掉了。”

    小虎愣了愣,他捏住这块玉坠。他以为是从前那颗,但是仔细在手里摩挲,便知道不是,这一块要更好。而且大小也不对,虽然雕刻的图案很相似,一切都仿照着来得一般。

    “这是新的吗?”他没有说是“假的”,反而说是新的,说明小虎已经知道这个和以前那个不一样,可又并非替代品的意义。

    方起州摸着他的头,“是新的,你摸摸看背后,有花纹的。”

    小虎仔细用指腹去感受了一下,“啊!好像是地图!”

    “又不是藏宝图哪儿来的地图,”方起州从嘴角抿出一个微笑来,“反正……就是保平安的意思吧。”

    孙家人比较信这些,比如孙明堂,便是吃斋念佛,手上戴了串从不离身的佛珠,那东西替他挡过几次死劫。

    方起州以前不信这些,但他在被绑架那次后,外公就拿了块金怀表给他,怀表打开是外公的照片,是他自己的东西,而怀表的底部,刻着不知名的花纹。后来他知道了这东西的意义,是一个古巴大师所刻,一个古老而复杂的仪式,大致作用是续命。

    外公当时怕他遭遇危险,故而将怀表给了他,而他一直揣在胸口,也一直顺遂地活着,外公则活到了寿终正寝。后来舅舅才告诉他,这怀表的意义是,倘若你遇到什么生死攸关的事,你外公的生命力就会延续到你身上来,既是续命,也是害命。他还说,是真是假他不知道,但他希望永远不要有知道的机会。

    方起州现在是同样的想法,如同怀表守护自己一般,他也希望这个虎形吊坠能守护小虎。

    小虎大约是感受到他的心意,也想礼尚往来送些什么给他,可他摸遍全身,空无一物,连颗糖也没有!小虎苦恼地站着,想了想,想扯颗纽扣下来,结果怎么也扯不掉,他可怜巴巴地抬头,“叔叔,有剪刀吗?”

    方起州哭笑不得,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,“傻小虎,叔叔不要你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那怎么能行啊!”

    “如果你真要给,扯根头发给我吧。”

    “头发……”小虎皱眉,很嫌弃的模样,“头发怎么能做谢礼呢!”

    “头发是你身体的一部分,所以是很贵重的礼物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……”小虎觉得方叔叔说得话很有道理,虽然哪里没对,但小虎还是被他说服了。他揪着鬓角后的一缕头发,呲地一拉,数十根头发像烟花那样从顶部缓缓绽放。

    “你揪这么多不疼啊!”

    “不疼!”小虎傻笑着揉自己的鬓角,虽然嘴上大声说着不疼,可表情已然出卖一切。

    方起州替他揉了揉鬓角上方,却蓦地抚触到一道伤疤。

    他不动声色地撩开那簇头发,是很深很长的一道伤疤。

    他顿了顿,而小虎浑然不觉,他忘记了从前,自然也忘记了头上伤口的来历,方起州这么沉默地替他按了许久,最后说,“明天带你去体检一下。”

    小虎说:“我很健康的!”

    方起州说:“我也体检。”

    这下小虎才点头。

    方起州把那些头发夹在书页里,仔细地压好了,确保不会掉出来后就放在了床头。

    小虎洗漱完,就躺上了床,他绷直身子,略有些不自在。而困倦很快袭卷全身,从四肢到百骸,最后入了大脑,控制了活跃的中枢神经和脑细胞,小虎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而方起州躺在另一张枕头上,没有碰小虎,只替他掖好被子,在他的耳边给他无声地重复着晚安。

    他一惯睡姿踏实,睡着什么样,起来还是什么样,小虎睡觉也不算折腾,两人的距离靠近了不少,但仍没近到互相拥抱入眠的地步。

    方起州希望最好是循序渐进,在小虎知情的情况下卸下他的心防,所以他至今仍是个君子,甚至于,卫斯理替他准备了一些电影,润滑油和避孕套都买了,电影他还没来得及看,依小虎的性格,方起州怀疑这些东西或许是用不上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他便带着小虎去做了全身体检,但着重是请医生看一下他头上的伤口。

    检查过后,医生对方起州说:“脑内有淤血,伤口是开颅手术,但是并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手术,请问……他平常有表现出记忆方面的问题吗?”

    “嗯,他失忆了。”

    “失忆是因为淤血,但淤血清除后不一定能恢复记忆,我是说……他会不会,前一秒还记得的事,过一阵子就不记得了。”

    听医生这么问,方起州陡然就想起上次碰见馒头的事。他若有所思道,“有一次,他遇见了认识的人,但是见面却想不起对方是谁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人和他多久没见了?”

    “三个月。”

    医生眉头皱得很深,“要是时间再久一点,这些记忆就会被完全删除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说?”

    “就是假如过了一年……或者两年,再遇上的话,或许他会完全不记得了。这是大脑机能对人体的保护措施,他。能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,以致于记忆会不断更迭,就像电脑,cpu占用过高,自动一键清理了。但是他的认知却保留了大部分。而且他可能服用过大量的对智商和记忆力有危害的药物。”

    方起州脸色凝重,“什么药物?”

    医生顿了下,“现在体内也没有药物残留了,但是作用却留了下来,或许是苯海索,抗抑郁剂之类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有恢复可能吗?”

    “他智商没有明显问题,认知可以学习,但是记忆,”医生指了指太阳穴,“人脑太复杂了,或许和过去的事物相遇,有一定恢复可能。”

    体检报告下来后,他发现除了大脑上的问题,小虎身体的确还算健康。

    能吃能跑能闹。

    医生说的话让他十分在意,是不是说,假如小虎某天离开他了,那过不了多久,自己就会被他的大脑自动删除存在?

    一想到这种可能性,方起州就呼吸一窒,心里万分抗拒。

    “……小虎。”方起州没忍住叫了他一声,绕到沙发背后,俯身靠在他背上,“你……记得这个字母表是谁教你的吗?”

    他没有阻塞地回答,“是……卢卡斯,对吗?”

    “对的。”方起州低头在他头顶上落下一个没有触感的吻。

    他想,他会杜绝这种情况的一切发生可能。

    温度升了起来,小虎便不喜欢进桑拿房了,但他又着实喜欢那小木屋,喜欢里面滚烫的桑拿石,喜欢热的时候用冰毛巾降温。故而方起州又请人在沙滩旁边的林子里建造了个树屋,没事的时候,方起州就带着他去那里玩。那木屋造型可爱,有圆形的门窗,上下还有升降梯,满足了小虎对童话的一切幻想。

    他们刚从木屋下来,往岸边绕了一圈,在海岸线边缘吃了晚餐,沙滩上和桌上都摆了蜡烛,按理说这种浪漫,随便换个人都会感动惊喜,但小虎不知道,他就觉得好吃,风大,还有海鸥。

    从围栏出去,沿着一条路灯稀少而灌木丛高大的小路前行数百米,马路对面就是游乐场。

    一辆冰淇淋车被城管赶走,在路边缓缓推行着。小虎眼睛黏在那巨大而勾引人食欲的鲜亮招牌上,一动不动,但是没说话,只是边走边扭头。他知道自己不能吃甜的,所以只是咽着口水忍着。

    方起州注意到了他的视线,他们在人行道站定,那冰淇淋车越来越近了,小虎的眼神也越来越渴望。

    “想吃吗?”

    小虎点头,而后立马摇头,“蛀牙,不吃!”

    小虎犹豫了一下,“不……可以吗?”

    绿灯亮起来,方起州握着他的肩朝着对面走,“可以的。”

    小虎露出了大大的笑容,“太好啦!”

    “但是你刚吃了热的……”方起州偏头看他。小虎立马强调,“我已经消化啦!”他用真挚的眼神望向方叔叔,“不信你摸摸我的肚皮,已经扁了!”

    方起州有些想笑,他努力不去看小虎那努力吸气以缩小腹围的可爱模样,手盖在他的肚皮上,感受了一下,慢慢在他希冀的眼神下点头,“已经消化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可以吃吗?”

    方起州点头。

    小虎立刻飞奔向着那冰淇淋车过去,方起州追着他,“慢点!”

    方起州走过去的时候,小虎手里已经拿了两个冰淇淋,一黑一白,但是那店主管他要钱时他却愣住了。

    “十块钱,没带钱的话我们这儿可以扫码支付。”那个店主指了下贴着的二维码标签,可小虎还是呆呆地望着他,局促道,“我……我没钱。”

    他终于想起来,买东西都要钱了,而钱是很重要,很珍贵的东西,但是他没有。

    那店主已经看出来了,面前这个人恐怕脑子有毛病,不耐烦道,“没钱还买什么东西。”他伸手,试图把冰淇淋拿回来。

    小虎不知哪儿来的突然反应,低头就在那个香草味上舔了口。店主卖冰淇淋这么多年,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,他看得瞠目结舌,“你年纪这么小,这么无赖啊……”

    小虎反问他,“无赖是什么?”

    那店主看那被舔了一口的冰淇淋,忍着道,“你家大人呢?”

    “这里。”方起州站到小虎背后,递了十块钱给那店主,随后揽着小虎往家里的方向走,“吃两个会肚子疼的。”

    小虎说,“有一个给你买的……”他举起两个在方起州眼前,“我两个味道都喜欢,你要哪个?”

    方起州默不作声地挑了小虎舔过的那一个。

    “叔叔,这个我、吃了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”方起州说,“你吃过的这个要小一点,大的留给你。”

    小虎接受了他的说法,显得相当开心。因为内心有一种两个味道都吃了,而且叔叔还把大的让给他了,赚到了的感觉。

    小虎现在睡的房间,是由以前的衣帽间改建的,门和墙都很薄,方起州在夜里,一直听到隔壁翻来覆去的声音。他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,十一点。

    往常这个时候,小虎已经睡着了。

    方起州靠在床头听了一会儿,小虎的确是翻来覆去地没睡着,而且随着时间愈长,还带着小声呜咽,气音,类似哭。方起州揪紧了心,不会是不舒服吧?

    他下了床,敲门,“小虎?”

    里面儿又没动静了,方起州又敲了几下,随后他直接拉开门,小虎正巧在下楼梯,脚一个踩滑,方起州眼疾手快移动到他身后,接住了他,也因为受重力而栽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脊背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。

    小虎慌乱地站起来,“叔…叔,你、你没事吧!”

    方起州抓着他的手臂起来,“不碍事。”他看着小虎佝这腰,一手捂着肚子,脸色发白,就猜道,“肚子疼?”

    他可怜兮兮地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肚子疼怎么不叫我?”他把小虎扶到了自己的床边,“拉肚子吗?”

    小虎摇头说,“不是……就是,难受。”他有些害怕道:“我肚子里好像有东西,鼓着的。”

    “难不成还能是异形?”

    小虎脸色更白了几分,“那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上厕所吗?”

    他摇头。

    方起州拿起电话拨给了杜医生,并且按照小虎的话给他说了一遍。

    杜医生问道,“他晚上吃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西班牙菜……还有冰淇淋。”他用眼角瞥着小虎,那小孩儿已经难受得倒在他的床面上了,弯曲地像一只虾。

    “冷热一起吃的?”

    “隔了一会儿吃的……”

    杜医生了然道,“你问他是不是觉得肚子胀。”

    方起州应了一声,问他,“肚子胀吗?”

    小虎鼓着腮帮子难受地点头,“好像是。”

    杜医生说道:“就是普通胀气,下次别那么吃东西了,你给他喝热水,让他跪趴在床上,放了气就好了,小毛病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跪趴?”

    是他想的那个跪趴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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