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胡引

她在打理，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、整整齐齐；儿子头脑聪明灵活，但因无人好好教导，所以把满脑子的精明厉害用在了打架斗殴偷窃等歧途上，但那时还小，所以带着村里小孩嬉戏玩乐倒是没有大人多说什么；房子是一所土木房子，一间堂屋，两侧为厢房，外带一个小厨房，堂屋和右侧的厢房是木制结构，似乎岁月历久，歪歪斜斜，门板缝隙很大，左侧厢房因连着厨房，则漆黑阴暗。地面则是泥土，因为经年累月，地面踩磨得高低不平，光滑锃亮，夏天赤脚踩在地面上很是清凉。厢房外檐沟上是一颗古老的大枇杷树，参差遒劲，繁茂葳蕤，每年的五六月便是枇杷的成熟时段。彼时，我总是站在树下看着他们在树上采摘，捡起掉落的黄艳枇杷颗粒，拈毛剥皮润进嘴里，清甜酸涩，回味无穷。

    如此，这一家子在那时年少的岁月很是安宁和乐。因为他家地基广，屋前很大一片空地，摆了十多块大石头，当作坐凳使用。夏夜的饭后，村里的大人便大都聚笼在他家屋前聊天闲散，小孩们则在屋前嬉笑玩闹，且他家旁边还有两家邻居，所以那时候的村子很是热闹。

    每每吃过晚饭，便拿着他的那把二胡，坐在院子里，一个人乐呵呵地调弄着二胡，拉起来，低哑幽霭的声音穿透夜空，带进村子，于是，整个村庄便在他低沉暗哑的二胡声中活跃了起来。大人小孩或是端着饭碗或是闲散着双手坐到他的院子，聊天嬉戏调侃，我们无人评价他的二胡，也不知他的二胡拉得是否好，因为没人懂这个。追逐着荧火虫时，从扑闪着的绿光里，精灵般的触感便如风如水的溢过心头，透过摇曳的婆娑树影，望向天空，明月清朗，逸云如澹，嗡嗡唧唧呱呱沽沽嘻嘻呵呵哈哈声此起彼伏，岁月便是无限静好。

    在闲暇时光里中，总会看到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前大石头上，捣鼓着他的二胡。他说他唯一的爱好便是拉二胡，而他也会用竹篾编织畚箕等家用器具，且编织得很漂亮，但却没有用他的这手艺给家里添些银两。我很是好奇，为什么这么穷困的家会有一把二胡？他又是怎么学会二胡的？我一直揣着这疑问到如今也没有明白。

    后来，他的妻子被别人骗走卖到远方，从此，他不再拉二胡，也不再见那把二胡。他的女儿去外面打工，在外地自己找人嫁了，不再回家。他的儿子成了个流浪汉，依旧会时时偷窃、打架，去他姐那儿打工，去远方寻找母亲，不曾安稳踏实过，偶尔时有回家来，但不曾记挂自己的父亲。几年后，他生病，孤苦无依，病死在床。再后来，他的儿子卖了家里的祖基地、田地、山地。然后，再也没有回来过，他家的那把二胡也被遗落。

    岁月远去，村子再不是以前的那个村子，修房造屋，鳞次栉比的一栋栋房子盖起来，古朴的村庄不复存在，只有荒芜依旧，那座屋子成了风雨飘摇中的断檐残壁。侧门前的枇杷树依旧在，却不复那旧年月里的酸甜可口。青苔斑斑，茅草寂寂，鼠窜横行，依旧有不明的小娃子在树上攀爬，只是主人已去，岑寂中有种酸涩凄切。

    2014。7。10